椛间月

=木花
十月前稿位已满
wb@ShielyKandel
我也不知道在忙什么但好忙

【安雷】海王的女儿 chap 3

• ⚠️ 剧情非常窒息 ⚠️
 •西幻,人鱼,孕,球
 • 狮狮出场比较晚,请大家体会捉三快感
 • 安雷版《吹落的树叶》,泰剧,你值得拥有

BGM:Es Ist Ein Schnee Gefallen 

写了9k,想要评论…

summary:以为自己是鳏夫的安迷修X以为自己是寡妇的雷狮

  

  


——

  “凯莉,你们在做什么?!”青年的惊呼声音从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接近,彰显主人内心的犹疑。“你先松手,有事坐下来慢慢解决,”他快步走到距离她们一米远的位置,警惕地看着黑发魔女,“我可不记得你会如此轻易动怒。”

  凯莉偏过头施舍了他一个不屑的眼神,她露出个古怪的神情,“你还真是关心她,”女人迅速地哂笑了一声,接着看到从安迷修背后走出来的安莉洁,眼神缓缓变得柔和下来,一松手把女孩推到一边。

  “算咯,你们的家事,”她环视了四周一圈,在确认安莉洁无所表示之后,作出一副天真无辜的模样,蓝色双眸中恶意满满,直直地盯着安迷修青绿色的眼睛,娇笑着说道,“外人我嘛,就……不来掺和了。”

  说完她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肩膀,神情显得做作的亲昵,“你说是不是啊,亲爱的?”黑发魔女话音未落,突然手腕一翻,大力把咳嗽不止的女孩狠狠推倒在了沙发上。少女惊叫了一声,“凯莉!”安迷修冲上前把人扶住,抬头时眼神仿佛开锋的淬火利刃,直叫人看出不寒而栗的威严来。

  他的眼里充满警告的意味,那种眼神……好像十多年前她遇到的一个濒临绝境的人类,那个人类也有双瑛绿色的眼睛,象征着新生与森林,那么柔美且富有生命力,可是在恳求她复活他的爱人时候,却利得如把新铸的匕首,满目都是雪亮的刀光。安迷修的眼神让她想起了那只不幸爬到她脚边的蝼蚁,让她对这个必死的人类产生了兴趣。人类啊,人类,魔女大笑着,披上自己华丽的斗篷扬长而去,在经过安莉洁时女人侧过脑袋,蓝色眼睛轻轻地眨了眨,换来一个不悲不喜的眼神。

  空气中浮动着烤面包的麦芽香气,还有大海那种水源最原始的气息,退潮时候海浪拍击着礁石,雪白的浪花击碎在黑黢黢的岩石上,海洋呼吸着,在窗外历历可闻。“你去厨房拿点樟脑叶,”安迷修把女孩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肩上顺气,“我猜想也许有点用。”

   “樟脑叶上星期就用光了,我去泡点热蜂蜜水。”安莉洁回答道,她顺从地朝厨房走过去,待客室里只剩下安迷修在安抚着呼气不顺的女孩,他一下下慢慢抚摸着她的脊背,轻声建议道:“我扶你去房间休息一下?”

  “不必。”女孩立刻拒绝了他,她缩了缩身子,看起来十分想要从安迷修身上起来,好像那是什么恶心的玩意儿似的。但这件事显然在她能力范围之内——她一直不停地咳嗽,眼睛胀满了生理性泪水,稍微眨动,那种惊心动魄的蓝色越来越浓郁,甚至泛出极为瑰丽的色泽。见到她犹如受惊的小兽般挣扎着,安迷修忍不住笑了笑:“这么讨厌我的话,为什么要留在我家呢?”

  女孩张了张口,立刻反驳道:“我没有讨厌你。”

  “说谎。”安迷修漫不经心地回答,“从见到你的第一面开始就在挑衅我,分明压抑本性做违心的事情。喜欢激怒我,讨厌我的触碰,笑起来总像是嘲讽,见到安莉洁的时候尤其是愤怒……我很好奇地多问一句,”安迷修的手停下了,绿眼睛凝神的时候格外明亮而温柔,光是注视便让人心甘情愿地栽进通透碧绿的清潭,产生尤为深情的错觉,“你和我……以前认识吗?”

  女孩有些紧张地浑身一僵,下意识地一只手握住自己的手腕,覆盖在那些长出的紫色鳞片上,“不认识,”她矢口否认,“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安迷修挑了挑眉,他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背,好像在给一只紧张的猫咪顺了顺毛,“行啊,那现在认识了。你别紧张,答应你的事我不会食言,先安心在这里住着吧,总不能不管你这个年纪的姑娘。”

  这是要收留她的意思嘛。女孩眨眨眼,明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还是追问道:“别人说我这么明目张胆勾搭你,你不担心我对你图谋不轨吗?”

  安迷修一愣,继而低声地笑了起来,胸腔都在微微的震动,“图谋不轨啊,”他声音里带了惯会哄人的轻软,声音如落雨般柔和地洒在春日湿润的土地,“你去问问别人,我对你图谋不轨还差不多,你嘛,十六岁——不,最多十五岁的小姑娘,你懂什么情啊爱啊的,随口说说罢了。不要瞪我啊,你根本不喜欢我,顺道说一句,你搭讪的技巧逊毙了。”

  “安迷修你——”女孩有些气结,绿眼睛的青年接着温柔地说道:“至于目的——我为什么要去揣摩你究竟什么目的呢,为什么所有事情都需要刨根问底。这很没必要,而且麻烦,每个人都有为之做一件事的理由,都有自己的秘密,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你愿意接受我的帮助,我便竭尽所能的帮你,如果要真正了解一个人真是太过复杂了,我只要知道你好的一面便足够。”

  他接过安莉洁手中的玻璃杯,把温热的水杯塞进她的手里。

  “比如说对于你,我只希望,有一天你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条路,回家的那一条。”

  安迷修站起身,摸了摸她的头顶然后转身去了厨房。女孩有些发愣地住了口,他的语气太过稀松平常,又在湖面之下藏了燎原的火。那些话温柔得如海底摇曳的藻,拂过脸庞都是绿而轻的波,暖热的温度滑过手背,似乎喉咙口都如渍了蜂蜜般的甜。那种温馨的、从未体验过的感觉震得她有些不知所措,心里又是落空的仇怨又是奇异的眷意。她捧着杯子摩挲温热的沿口,蓝色眼睛飘忽不定地眨着,低声地想呐呐一句,他是不是对所有人都会如此……没有人以这种态度安抚过她,没有人,那种真正血脉相连、温厚而熨帖的态度抚摸她的额头。

  她眨着眼睛,想到父王额前的额饰,小时候他俯身时那滴泪珠状的珍珠总在摇晃而颤动,似乎是一滴遗落千年的泪水。她总会不合时宜地思考他拥抱她时那玩意儿会不会掉,可惜父王从未拥抱过她,所以哪怕想象都是件幸福的事情。她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看着他——扬起的深紫披风在水波中离去的背影,只有在她失败的时候,父王才会纡尊降贵地安慰她——只是训斥两句,或者象征性拍拍她的肩膀。每逢一不小心受伤的日子总是最快乐的,不用学习一堆功课,不用去面对那些贵族子女的刁难,甚至她父王会抽出宝贵的一个上午或者下午陪着她,虽然嘴上一套一套地数落,一目十行地批改公文,她的心却是火热而温暖,几乎要因为太幸福而落泪。

  她的手心里残留着安迷修的温度,像留着一团火。平心而论,从小时候起,没有期待过双亲是假话,没有一个孩子不渴望父母的爱,不渴望被人捧在手心里宠爱,哪怕生在皇家。这个高墙重檐的华丽宫殿是无上的尊贵,也是无上的束缚,她会想过父王如果不是父王,那会有多好,但是后来长大明白了父王如果不是父王,那他将什么都不是。这个位置被人虎视眈眈,如果想要堂堂正正地活,只能踏着血泊站在至高点,弱者是不配自我支配生存的。那个讨人厌的女人总喜欢笑吟吟地跟她说你父王平叛的时候可是怀着你,当时克罗斯之战你只有五个月,哎呀呀,要是我射的那支箭偏了一点点,就一尸两命哦。她眨着祖传的紫色眼眸故作娇滴滴地笑,说完还颇为自得地补充了一句,国王的遗腹子。

  燃烧的蜡烛,滴下的烛泪,海边木屋里烘得热热的炉火,如豆灯光下清灵美丽的眼睛,她嗅到那些麦芽和砂糖酱的味道,鲜美的鱼肉和饭香萦绕在她的周围,炊烟从堤岸边的村落徐徐升起。归来的水手高唱着海神的故事,布满水渍的甲板上大笑,上升的白烟后煮了米黄的浓粥,过往和神话都在诗人的口中死去了。家,她捏着手心,不可避免地为这个词动摇。

  这样温柔的人……真的会对她的父亲做出那种不可饶恕的事情吗?

  她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有些魔怔地摸了摸他刚刚碰她的地方。蓝眸痴痴,神情似乎着迷,落在旁人眼里便是别有意味。

  安莉洁皱眉不止,她早提醒过安迷修注意影响,帮助归帮助,别动人家小姑娘的心思。但是安迷修向来是冷静理智的人,对这位姑娘的态度怎么看都不寻常,以往来讲……他对十五岁女孩子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兴趣。难道是因为……安莉洁在以前隐隐约约猜到安迷修的亡妻也许不是人类,她仔细回忆一番安迷修对于女孩的描述,猛然想起青年提到过“人鱼语”和“珍珠”。联想到女孩海洋一般浓艳深邃的蓝眸,聪明如她立刻想到了睹物思人、物是人非等悲情字眼,眼珠一转,不久便脑补出了一场替身白月光的惊天大戏。蓝发女人同情地看了女孩一眼——瞧瞧她眼里都是安迷修,可怜的孩子,人家拿你恋慕着他的红玫瑰,你却把他当成了心头血。

  哎呀,年轻,不懂事。

  二十岁的成熟女人安莉洁歪歪头,自觉该做点什么帮助失足少女,当机立断一坐一披把一张薄毯披到她的身上,女孩惊讶看了她一眼,她适时做出哀而不伤的神色,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

  女孩显得相当困惑。安莉洁体贴地给予她思考的时间,实际上——蓝眼睛的姑娘有些发呆,不是因为春心萌动或者情窦初开什么的,而是突然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她先前被感情蒙蔽了双眼,后来想到安迷修根本不知道她是他亲生的,回神之后更开始想凯莉的话——她断定那个黑发的魔女在乎安莉洁,或者说——身为魔女破坏禁忌——喜欢人类。女孩脑海中浮现出黑发女人嚣张而骄慢的脸,胆敢违逆始祖流传至今的魔女圣经,她还真是大逆不道啊,怪不得会来人类的地盘躲日子。她咬着杯口,凯莉对安迷修怀有很明显的敌意,显然直接原因是安莉洁,那安莉洁和安迷修……他们的关系似乎并非表面上如此和睦,出于非人类的第六感,她敏锐地感觉到这对模范夫妻恩爱之下也许埋藏着无数隐患。她拍拍手,这也说得通了,如果安莉洁真的生活幸福,凯莉为何还是一副忿忿不平的模样。

  安迷修和安莉洁一定有问题。

  她对安莉洁的形象止步于一个没脾气的温柔少妇,不过安迷修……她一开始觉得他始乱终弃另觅新欢是个十足的坏人,可是综合短短的相处之后,这个男人又不像是传闻里说的那么罪无可赦。他抛弃她的父亲是事实,对她施以援手也是事实,如果说是安迷修伪装过分优秀,那么连气质、心性都能伪装出来的人……未免也太可怕了一些。

  “你和安迷修结婚多久了?”女孩突然对安莉洁说道。

  “啊,”安莉洁细声细气地笑了笑,“五年了。”她没等女孩继续发问,便识趣地讲出了她和安迷修相识相爱的过程。她的语速很慢,足够清晰,被拐卖的少女和她的英雄,相互救赎的故事俗套又可笑,她听来如鲠在喉,眉头皱了一皱,心想着为什么又是十五岁,造什么孽十五岁要遇见安迷修。

  安莉洁说着说着,唇边的弧度变得更加婉然,她脸上有种镀金的幸福感,让女孩难受得忍不住出言打断了她的话:“够了,如果真像你说的安迷修是个十全十美的好丈夫,那为什么五年了,你们都还没有孩子?”

  话音刚落,她便明白自己的口不择言伤害了她。安莉洁吃惊之后表情突然变了,在女孩锐利目光的注视下,她低下头,眼帘下垂忽而产生一种孤寂而落寞的脆弱。蓝发的女人低声说道:“不怪他,怪我。”语气里的哀婉令女孩眉梢一跳,还未回答便见她绽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都是我的问题……我对不起他。”她说道,雪白的毛绒簇拥着她细嫩的脖颈,偏开头的时候眼泪簌簌而下,容颜清丽如野百合,落泪时瞧上去更多几分沉默的哀戚。

  “??喂喂喂,安莉洁!”女孩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人类女性都是这么脆弱的吗?她见到安莉洁眼泪一颗颗往下坠,梨花带雨哭得肝肠寸断,哪怕再迟钝的人都知道动了伤疤,十五岁的女孩子终于感到良心不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我不该提你的伤心事的,对不起……”她捧住蓝发女人的脸,瞧见满脸心碎的泪痕,十五岁的女孩子一直装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此时见到晶莹的泪水才手忙脚乱地去擦,心里惴惴地愧疚,手指胡乱地在安莉洁面上轻轻抹去,低声呢喃着对不起。

  感受到身边人的小心翼翼,安莉洁无声地勾了勾嘴角,又落下一滴泪来。她心里有点不忍,可想到快刀斩乱麻趁早绝了她的念头对双方都好,便再哽咽了一声。都是你搞出来的烂摊子,安迷修,她想道,你要是收敛一点我也不至于搞你名声。

  “谢谢你,”女孩安慰良久,等到愧疚值适当后安莉洁才慢慢擦干眼泪,故意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她拉着女孩的手,以本分的、却惨遭抛弃的妻子特有的那种口吻哀哀地恳求:

  “我不知道你和安迷修发生了什么,但我希望你不要怨安迷修。……不管怎样,我这条命是他给的,无论他怎么对我……我都心甘情愿。”

  “安莉洁,他根本不配你这么对他好——”女孩满心愤怒还想辩解些什么,安莉洁伸手摸了摸她的嘴唇,“嘘,嘘,亲爱的,不要说啦。”她心想着不愧还是小孩子,好骗,一边柔声地安慰道,“我现在的生活足够使我满足,而且还有你了,我觉得一切——尤其是你——都是神明赐给我的嘉奖,所以说只有神是公正的,你失去的总有一天,会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你身边。”

  她轻声笑了笑,“你宽心在这里呆着,也好和我做个伴。”

  

  

  后来的那天晚上,安莉洁走进厨房和安迷修交谈了几句,女孩竖起耳朵,隐约听见“安抚住了”“追求”“心上人”“你下次黑我之前能不能让我准备一下”“抱歉”“我行我素”之类的话语,心中不平愈发鲜明。她来到陆地碰到安迷修纯属巧合,看到那张脸惊吓之后便是怒火。原本想要试探这个道貌岸然的背叛者,叫他露出丑陋的破绽后干脆利落地杀了他,好让念念不忘的父亲识破伪善的面目。没想到计划顺利,还意外发现了另一个受害者,安莉洁……她那年也才十五岁啊,刚成年就嫁给了安迷修,女孩抓紧了薄毯,手里无声跳动着紫色的电光,望向安迷修背影的眼睛幽深,见异思迁,朝三暮四,贪新忘旧,看来光是死还是太便宜他了。

  她眯起双眸,心中暗暗冷笑。

  她在此安顿下来,接下来的日子变得寻常许多,安迷修白日去匠铺做些木工,她便和安莉洁在家里整理家务,学着年长的少妇学习纺纱。初次看到纺车的时候女孩眼睛都有些发直,她绕着木质纺车转了一圈,安莉洁几乎要从那双蓝色的眼里看出实质性的问号。“你从来没见过吗?”她问道。“……是诶。”女孩挠了挠头,“我从小……都没碰过这种玩意。”

  安莉洁了然地点了点头,大户小姐是自然不会碰这种平民的玩意儿的,她就当收了个大龄学生好了。结果这个大龄学生实在没有天赋,第一天上手就不小心被纺车划出了一个大大的口子,瞧着触目惊心。

  对着女孩无辜的眼神,安莉洁摇着头把她拉到一边包扎,她一边拿干净的绷带往她手指上缠,一边笑着叹气道看来你没有纺纱的天赋喽希恩。女孩嗯嗯嗯敷衍了几声,幽幽地说道我父亲才不会教我这种东西呢。

  “当然不是要你父亲教啊,”安莉洁失笑,“你以为你父亲会是安迷修这种人吗?”

  女孩眉梢一跳,还真是呢,安莉洁姐姐。蓝发女人浑然不觉地说道:“要女性长辈,我小的时候我祖母教过我,家族里的婆婆也会教有灵性的小女孩。”

  女性长辈吗……女孩想了想,“我只有一个姑母,天天想着勾心斗角,肯定不会教我这种东西啦……”只会和我父王作对好不好,她心想,也不知道那个让她又怕又畏的漂亮人鱼最近又搞出来什么幺蛾子,上次行刺父王的事情还没完呢,她撇了撇嘴。

  安莉洁想了想,豪门恩怨情仇也是嘛,整日明争暗夺腥风血雨,哪有时间匀出来留给家庭,孩子长得好才怪喽。难怪她年纪轻轻会喜欢安迷修,那么重的恋父情结背后其实是个可怜的小女孩……也希望她擅自破坏安迷修形象之后,小姑娘不要再误入歧途。喜欢安迷修哪有什么出路。

  她给女孩的手指上打了个蝴蝶结,“那就让我教你吧,你叫我一声姐姐,我就当你是我亲妹妹了。”

  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流过她的心头,女孩一时心热,脱口而出道:“安莉洁姐姐这么善良的人,为什么会喜欢安迷修啊?”

  她说出口之后觉得不妥当,但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只能默默红着脸,小心翼翼地揣摩她的脸色,心里想着为什么你们都喜欢安迷修呢。

  安莉洁出乎意料的平静。

  “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因为听了一些不好听的话……唔,关于安迷修对安莉洁姐姐很糟糕,还有……孩子之类的。”

  “……”

  蓝发女人沉默了一会儿,继而失笑:“当然因为安迷修也是个好人。唔,”她思考片刻,“他救我脱出苦海,为我辩护,收留我,关心我,给了我一个完整的家庭。希恩你明白什么是流言,是无中生有、中伤别人的武器,安迷修错就错在他太傻了,傻到分明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舍得伤害。这些年来任何人向他求助他都会伸出援手,哪怕很多时候我都替他不值得,这样正直善良的人留在我身边我已经觉得很幸福,如果安迷修能够忍受,我便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可是……”女孩欲言又止,“他不爱你,和你结婚只是为了名声,如果因为一己私欲而践踏别人真心的人,怎么能算是无私呢?”

  安莉洁摸了摸她的头发:“人的本性都是自私的啊,就算是为了名声,也是我的名声。我喜欢他是我的事情,他爱不爱我,是他自己的决定吧。”

  她的眼睛晶莹剔透,浅白灯罩烛光流转下隐隐绰绰的水色,安莉洁冲她飞快地笑了一下:“我们继续,亲爱的。”似乎在掩饰,又似乎真的对于失败的婚姻无动于衷,女孩转头望向镜子,那里面倒映出她形状优美的眼睛——她那个讨厌的姑母曾经说过,那是你父王亲口承认的,你最像你那个父亲的地方,他每每看到它的时候,都忍不住心中涌动的暴戾与毁灭的欲望。她用手按了按自己的眼角,和安迷修一样,笑起来春风化雨,冷下来横眉怒目,既可以楚楚动人地哭诉,亦可以轻蔑薄情地讥讽,这双生动优雅的眼睛是她浑身上下最恨的地方,有关伤害她父亲的一切,她没有一个不恨。

  安莉洁也好,她的父王也好,是怎么陷在这个甜蜜而阴毒的陷阱里无法自拔的。也许是因为安迷修一直是个认真细致的人,当他把那种生活上的坚韧和细心放在感情上,有哪种人能够抵挡住那双粲然而饱含万千情愫的绿眼睛呢?她觉得十五岁的她不能,那么十五岁时候的父亲显然也是不能的,女孩抿了抿唇,觉得自己太过大意,一定是安迷修太过擅长伪装,这可能……就是父亲心甘情愿被渣男套路的原因吧。

  她拿不准安迷修对她什么态度,对待闹脾气的小孩,还带点故意的撩拨,放她在他家同居好像很心甘情愿地做冤大头,图谋不轨还要养着才肥。安莉洁说他对所有人都是如此,她不信有人真正无私,觉得安迷修一定有所图,指不定拿怀柔政策软化她的心房好为所欲为。于是那天半夜她借口睡不着敲开安迷修的房间,昏暗走廊里娇艳少女穿得半遮半露,照着银色月光如沐浴爱河的阿尔忒弥斯,她轻声笑着,喊他一声安迷修,声音又黏又长,背后的纤纤玉手青紫色魔力涌动,只等安迷修兽性大发好给他来上那么一下。

  没想到安迷修睡眼惺忪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眼神滑过她裸露皮肤,还没等女孩出手先拽着她拖进自己房间,先给人裹了里三层外三层。

  “穿那么少会着凉的!”安迷修打着哈欠没好气地说道,又是摸摸她的额头又是给她加了件外套,“大半夜的不睡觉闹什么呢,年轻人不要仗着年纪又穿得少又熬夜。”

  他把她不由分说塞进被子里,满脸痛心疾首,“手冰成什么样了,今晚睡我床上,我给你守着炉,啧。”

  “……”

  女孩看着他足足半晌,认定绿眼睛毫无玩笑的意味,她终于无奈地扶额,任命地让安迷修生起卧室的壁炉。

  第二天她在“安迷修行为观察记录”的小本本里划掉了一栏,断定她父王一定被安迷修下过迷魂药,坐怀不乱是一码事,根本看不懂眼色就是另外一码事情,这他妈分明和人类书里说得不一样!

  她没敢把这件事告诉安莉洁,与之相反,还有些对女人有些偷偷摸摸的愧疚。那之后她试探了安迷修好几次,有时是饭桌上偷偷摸摸地蹭过他的手背,有时是微笑时特意去找寻他的眼睛,还有一次花前月下时对安迷修讲了句很是暧昧的调情话,双眸相对,气氛正好,结果安迷修干脆利落叹了口气,绕开她一把夺下酒杯说道未成年no beer亲爱的,气得她差点夺门而跑。安迷修究竟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装的人模狗样温文尔雅谁看得清他的心意,她嘴巴撅得快要挂油瓶,瞪了安迷修一眼从鼻孔里哼气。餐桌上安莉洁看着他们俩眼神闪动,安安静静地喝牛奶,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十五岁的女孩正是敢爱敢恨、无所顾忌的年纪,觉得凡事凭一股闯劲就能马到成功,她气呼呼地出去散心,之后安莉洁放下她的玻璃杯,舔干净嘴唇上的牛奶,才慢吞吞地说道:

  “你把人家当小孩子养,人家可不当你是她长辈。小心弄巧成拙,伤了人心。”

  她这话说得锐利,显然意有所指。

  安迷修没笑,他也放下刀叉,罕见地叹了口气。他看向安莉洁,绿眼睛盈盈闪着温润的星光,语气竟然带点不自知的幸福:“我知道这很不对,安莉洁,但是我不是太想放她回去。”

  “安迷修。”安莉洁加重了语气。

  “嘘,”安迷修低声说道,“十六年了,每每想到十六年前的日子我都恨不得死了算了,我现在这样活着又是因为什么呢?死亡把我从他的魔爪下拎出来扔到岩浆里,让活蹦乱跳的魔鬼在我的躯壳附身,它们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我,消耗我的寿命。我的精神在日渐衰落,看到一片叶子掉落、一朵花枯萎、一只鸟死去都会不由自主的恸哭,只是因为我想起了我自己,我自己应该早已和他一起去了啊……安莉洁,我想了十六年这个问题,还是没有答案。”

  安莉洁说:“你只是个普通人,倒也不要为难自己。人死不能复生,你去祈求魔女或者魔鬼都无法得偿所愿。既然如此,放过自己吧,也放过他。”

  她温柔地似乎看穿了他的意图:“安迷修,你难道希望她就像你一样深陷不拔吗?”

   “不……”他看着自己布满茧子的手,双手合十轻轻抵在自己的唇边。声音颤颤得如风中烛火,有几分近乎哀戚的虔诚,“原谅我吧,尊敬的艾米尔海神殿下,她实在……实在是太像他了,我知道你要说我已经忘了他是什么模样——可是你明白吗安莉洁,有一些、有一些东西——我们拿来欺骗自己的回忆的——他们会永远地留在大脑里,在想象之国度,会有无名的剑刺破回忆的笙箫,把无边的清脆与情感揽尽……爱就像海沙铸的城堡,在一波一波潮水中消失殆尽,漂泊…消灭,就是他们的命运。”

  “……安迷修啊。”安莉洁叹气,轻而长。

  “如果你像我一样每晚都会梦到他,十六年来每晚都能把他记得清清楚楚却不得不忘记他的脸,安莉洁,我没办法忍受这些……我感到面对他的时候我太过于懦弱,像个畏首畏尾的懦夫一般形容可憎……你能想象吗…我甚至觉得如果他不是因为而死我不会把他深深地刻在我的后半生里……一想到他我是多么可悲啊……”他不断地喃喃。

  安莉洁说道:“你哭吧。”

  但是他没有。只是略带迷茫地闭上了眼睛。

  总有那个开满白花的午后,总觉得那天的浪花、潮声、天空与大海似曾相识,能够写进人类任何一段美丽的记载里。总有命中注定的相遇与爱情,暗红尘霎时雪亮,在透明如醇蜜的星河之下,轻柔的歌声在半空曼妙的回荡。游吟诗人唱道我与我的爱人相逢于海,安眠于珊瑚,却不知道梦里藏着酢浆草的清香,藏着香料和汹涌黑色的海洋。

  二十岁那一年他把受伤的人鱼从海滩边抱起来,微风带起他的衣衫和发梢,湿透的边角垂在紫色的鱼尾边,鳞片黏腻,皮肤湿滑,眼角的鳞蹭到他的脖颈,一转头睫毛扫过颈窝,痒,柔,拖拽着水迹留下发亮的白痕,温柔而又绵长。

  他抱着他淌过夤夜里的海水,月亮掉进海里,溅起几颗星星。

  他应当是一场梦,而他是一阵风。风入梦,余生皆如草芥在风中。

  安迷修轻声地说道:“安莉洁,我已经为旁人想过那么多次了,这一次,能不能让我……稍微、自私那么一回……”

  安莉洁伸手覆上他的手背,许久之后,她松开手,几乎没有动静地摇了摇头。

  

  

   

  

-tbc-

安莉洁:你不能欺负小姑娘

小姑娘:你不能欺负我爸爸

安迷修:我只想怀念一下老婆

对了女儿没真名,因为我不想取

下一章狮狮就会出场了)我爽了,迷修好惨,因为情绪很混乱所以讲话也很混乱,颠三倒四仔细看还是有逻辑的嘛!)本文迷修只是个普通人,没有任何历练或者身份的普通人,所以不会很冷静很理智那种,他终究是没法释怀。



  

评论 ( 38 )
热度 ( 1188 )
  1. 共13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椛间月 | Powered by LOFTER